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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母
时间:2021-03-29 14:42:00

作者:洪奕生


年龄的增长,慢慢懂得生命的无常,不管父母与子女,或者亲戚和朋友,不过意味着相互之间的缘分,今生今世,所有的身影都会不断地渐行渐远。

昨晚在梦里同时见到大姑母及母亲的容颜。早上醒来朦胧间回忆着梦境,有一种不祥征兆,下午就接到表哥电话,说大姑母已与世长辞了!我怔怔地仰望着天空许久,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

母亲是已驾鹤归仙,而大姑母则是最近住进医院的,做了乳腺切除手术。起先病情还稳定,但已历经九十七寿辰,老人家的身体引起并发症,时常处于昏迷的状态,有点挺不住了。在她病危的时间里,我的心情整天沉沉的、闷闷的,多次到医院看望。

大姑母出生于二十世纪初期,从小就给有钱人家做童养媳,虽不怎么识字,但聪慧敏锐,贤德良淑,又懂得珠算账目,在夫家扮演着好女儿和贤内助的角色,备受婆家器重。成家后不久,夫君因病过往人间,大姑母守寡一段时间后,回到娘家南安诗山梧埔山下坂乡,并在乡村附近开铺做小生意。回娘家时,大姑母带回不少积蓄,在困难时期,日子过得还算平顺。

后来经乡亲介绍,她与码头镇大庭困口乡一位南洋的戴姓商人重建家庭,大姑母的人生又步入一番不寻常的轨迹。

小时候,大姑母给我的印象是一位慈祥温存,和蔼可亲的长辈,也非常疼爱我。她那甜脆的语音,轻慢的步履,使我自然地与她很亲近,从小就很敬重她。对于大姑丈我是没有印象的,听说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就过世了。四十年代末期,出外南洋谋生的戴姓姑丈回到家乡,并带回在南洋与番婆生育的一对儿女。但按家乡习俗,出外谋生回到乡必需留有唐山子孙,于是经乡亲撮合,与大姑母再次组合家庭。大姑丈在南洋生意做得一般,回唐山时就没什么积蓄了,是看中我大姑母贤惠,才上门求亲。后来夫妻俩也恩爱相惜,成家后不久,大姑母就拿出自己的陪嫁什银,共持家用,并生育一子。大姑丈不久也因自怨不成器,积忧成痨,离开人世。大姑母由此再次走上守寡的艰难历程,一守就是五十年。

我在泉州城里出生。小时候,逢年过节,时常跟随母亲回诗山大庭乡探望大姑母。时而上坡时而下坡的乡间小道,曲折弯绕,一边的路沿山坳绿陵,一边是倒映在溪水里的翠绿竹林,不时看到远处的炊烟在红砖黑瓦的屋顶上袅袅飘散。农家柴灶里的柴草碳烧味,夹杂着田间烧草肥粪气味飘落在村庄的每个角落。大姑母的厝宅就背靠在松柏苍翠的山坳旁,当时感觉大姑母住在很偏僻遥远的地方,但乡间气息却是新鲜美妙,记忆难忘的。

大姑母会在村口等着迎接我们,先是对我阿团长阿图短的抚爱一番,然后她们姑嫂互拉着手问长问短,相惜无间。到家了,我尊享着贵客的款待。先是端上一大碗香菇瘦肉鸡蛋面线,算是点心,紧随着就是正餐,番鸭汤、红烧五花肉,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真是少年时的美味。

当时农村的猪肉都是农民哥骑着脚踏车,大后架载着一大筐逐家叫卖,看到人家有亲戚来,那生意人识时势,美言几句,大姑母便大方地切肉,那场景,我从心里不由生出一种亲昵。到大姑母家,真是吃的玩的应有尽有。记得中学时,我的作文还描写过在大姑母的厝前厝后与表侄子登楼梯爬屋脊掏鸟窝的趣事。

我的表哥是在八十年代申请往香港定居的,三个表侄子也先后随表哥往港谋生,并陆续成家立业。大姑母已是有六个重孙子,加上有表哥嫂尽孝道的服侍,是当地享有名望的高寿有福老人。但是忠孝不能两全,虽然其末孙在老家看护照顾着老人家,但最后还是离开家乡亲人到香港谋生,留下大姑母孤单地守护着南安那山脚下的老厝宅,遥望着在外的众子孙,姑母每日期待着亲人们春节回乡团聚。亲情的不舍,迫使表哥在泉州购置一处套房,将大姑母接来泉州居住,一来居住环境干净些,二来二姑母及我父母都在泉州,能够互相有个照应。我母亲在世时,也是时常购置食物,烹煮菜肴,往她的住处话仙讲古,姑嫂亲密互敬,无话不谈,下辈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有一次我到大姑母那里探望,敲开屋门,看见她坐的椅子就放在入门内与卫生间门口交接处,老人家平时没事,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想着心事,遥看着窗外,承受着寂寞,素颜修行。每日她孤单地在窄小的房屋里,像是怕打搅到别人,从这头怯怯地走到那头,来去折回,遥想着远方子孙。她的眼睛有忧郁,有寂寞,可是却带着淡淡的矜持。望着窗沿厚厚的积尘,看着黄昏软软的阳光照在她稀黑的披肩白发上,我心里不禁有些心酸。一晃眼间,大姑母在泉州一住也过了十多年。

时至八十多高龄的大姑母,有了落叶归根、暮落归乡的心愿。由于南安老家房子很久没有居住,都已遭蛀虫侵蚀,只能整栋拆掉重建。于是表哥拿出平时节俭的五十万元重新修缮,如愿地把大姑母接回南安老家。随着表哥的年纪增大,趋于退休状态,自然也时常回大陆老家陪伴大姑母,一家人继续享受着暮年时子孙满堂的天伦之乐。

正当乡村及当地政府为有大姑母这样健康身体、又近百岁高寿的老人而自豪时,不祥的征兆出现了。平时不经意、长在大姑母乳腋下的一处肿块突然化脓。喜欢整洁干净,一天要沐浴两次的生活习惯,迫使她老人家住进医院。由于大姑母身体还算硬朗,医院同意做切除手术。大姑母躺在推床上要进手术室的时候,我握着她老人家的手,那手是温暖的,深沉的,她依然以甜脆的声音与我说着话,只是我没能再看到她老人家那轻慢的脚步。虽然手术后我多次在她病床前为她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和爱戴,然而,生命还是与大姑母开了一个大玩笑。前后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大姑母就安详地离开了亲人们。

此时,窗外的夜色逐渐深黑,我躺在静悄悄的房间里,想起表哥的一首悼念诗词∶“曾伴浮云归晚程,刚陪落日唤慈声,人间无数丹青手,一片忧心画不成。”悲切的诵声,徐徐滑入耳畔,激动心扉。回忆着与大姑母的那份牵绊,恍惚就在瞬间。斗转星移,大姑母却将在我心中永存。

(文章原载于《丰泽文学》2019年·春之卷 总第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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