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瑞统

常言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探寻蟳埔女的前世今生，解读她们赖以生存、发展的因素，或许可以撩开蟳埔女神秘迷人的面纱。

地理环境和自然资源的优势，无疑为蟳埔女提供了一个取用不竭的“聚宝盆”，使她们得以世代繁衍、生生不息，拥有蓬勃的活力与生机 。蟳埔地处泉州湾和洛阳江、晋江出海口的滨海地带，这里是品种繁多的海产品生长、繁殖的理想场所，海里捕鱼、虾、蟹，滩涂养蛏、捉蚌蛤、挖海蛎，几乎成为她们每日劳作的功课。她们是名副其实的大海的女儿，面朝大海，足踩沙滩，晨迎日出，暮披晚霞，既付出辛勤的劳动，也收获丰收的喜悦。如果她们生活的环境不是如此丰腴的风水宝地，而是穷山恶水、不毛之地，那么蟳埔女的人生命运只能改写，她们将很难摆脱贫穷与荒凉的困扰，她们的风土民俗也可能被岁月的尘沙所湮没。

人们称赞蟳埔女有很强烈的商品意味，“经济头脑很好料”，尤其是在改革开放以来的市场经济浪潮中，她们更是如鱼得水，充分显露出巾帼不让须眉的智慧与才干。她们在城乡海产品市场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你看她们满面笑容，信心满满，钱包满满，许多人在家乡盖新楼、买汽车，添置现代电器、豪华家具，培养子女读书上大学、出国留学，把日子安排得滋润舒坦、红红火火。耐人深思的是，蟳埔女的“致富秘籍”、商品意识并非从天而降，而是泉州自唐至宋元时代，鼎盛繁华长达数百年的“海上丝绸之路”的辉煌历史和优良商贸传统，对一代代蟳埔人的熏陶、影响，直至渗透到血脉基因中。蟳埔女的祖先肯定是当年“海丝商团”中的骨干力量，他们活跃在浩瀚大海上，无论是扬帆捕鱼还是出洋经商贸易，必然积累了相当丰富的市场交易商品流通的宝贵经验，而聪明灵巧的蟳埔女听爷爷奶奶讲那过去经商的故事，长年累月耳濡目染，肯定眼界大开，智商大增，做起生意来自然左右逢源，稳操胜券。如今的好多蟳埔女不仅能熟练地使用 手机、电脑，穿着时尚，做买卖也能运用时尚语言。有一回我到菜市场买鱼，见一蟳埔女的鱼摊上有几只生鲜的黄花鱼，我正想买，她却说：“对不起，这些是‘名花有主’，别人已先买下了。”我又问：“怎么你这儿我想买的鱼都没了? ”她笑笑答道：“先生，你今天是‘迟来的爱’，生猛海鲜早让人家买走了！”我不禁暗暗惊叹蟳埔女连说话都这么“与时俱进”。

泉州誉称“花锦山川，人文荟萃”，泉州人历来有爱花、栽花、护花的优良传统。艳红如火的刺桐花，成为象征繁荣、兴旺、光明、幸福的市花。古代诗人曾留下“海曲春深满郡霞”、“闽海云霞绕刺桐”、“红翠斜倚十二楼”等等名句佳篇。作家何少川的散文《故乡的花》以充满深情的笔墨，描写古城小巷的卖花声，云髻簪花的蟳埔女丰姿，年夜家家花满堂的风俗，赞美故乡人民高洁如花的心灵。在我看来，一年四季与花形影不离，以“海纳百川”的襟怀博爱百花，发自真心爱花爱到痴情极致的蟳埔女，堪称是 “爱花典范”。

几十年来第一次走近蟳埔女，是在2012年农历正月廿九日。这一天既是“妈祖巡香”的民俗庆典，更是蟳埔妇女的“花博会”。只见成群结队、成千上万的蟳埔人（当然蟳埔女是主力军）组成浩浩荡荡的民俗踩街队伍，恍若长长的游龙绕街环村鱼贯而行，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齐响，旗幡飘动，花香袭人。最为抢眼的是穿上节日艳丽盛装的蟳埔女，一个个“头上的花园”（簪花围）缀满了素馨花、玉兰花、菊花、茉莉花、康乃馨、红玫瑰、含笑花、月季花等等时新花朵，形成一片异彩纷呈、暗香浮动的花的海洋。而踩街游行阵容中，由蟳埔女担纲主角的旗幡阵、进香阵、大摇人、大鼓凉伞阵、腰鼓阵、花篮阵、白菜担、花灯阵、瓜果阵、鱼虾阵、铜钹阵等等五花八门的阵脚，一边行走一边表演，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整个妈祖巡香踩街游行民俗活动足足持续了两三个小时，把那一帮扛着长枪短炮追风抓拍的摄影师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望着眼前波浪般涌过的笑脸如花的蟳埔女，望着无数繁星般的簪花围汇成的流光溢彩汹涌如潮的花海，这时我突然发现了蟳埔女爱花的奥秘，那花团锦簇艳丽芬芳的鲜花，分明在展示着蟳埔女心中的成就感、满足感和自豪感。

哦，热爱生活、热爱劳动的大海的女儿，在创造财富的同时创造幸福。她们的“头上花园”，其实就是温馨美好的精神家园！

（文章来自《丰泽文化丛书》之《蟳埔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