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绿山

印象蟳埔女

初来泉州，眼里充满新奇。在菜市场，在街头巷尾常遇到身穿大裾衫头盘簪花围的女人，我总是要多看几眼。她们头盘发髻，乌黑的发髻上用鲜花蕾或花苞围成一个圆环，一根象牙筷横插在圆环正中间的发髻上，极像一个象形汉字“日”字。日头的四周插满鲜花，像太阳花艳艳怒放。与其说簪花围是开不败的四季花园，不如说蟳埔女头上戴着一个永不落的太阳。

——这就是蟳埔女一个显著的“商标”，让人一眼便认出她们是蟳埔女。

她们在菜市卖海鲜，或者在路边，或者肩挑海鲜走街串巷叫卖，随处可见她们勤劳的身影。跟她们买海鲜时，她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像头上的鲜花一样盛开，尽管我是外地人，她们不会因为我是“阿北仔”而欺生，一切交易在她们的笑意与花香中进行，公平而实在。

她们的美，美得花枝招展。她们的穿着和妆饰独特，引起我内心的好奇。因为好奇，心里多了一份关注，期待走近蟳埔；因为好奇，心中常想交识一位蟳埔女孩，以便我从她那里了解更多的蟳埔风情，让我走近蟳埔。

走近蟳埔

我虽然在闽南住成了“老泉州”，真正走近蟳埔是在今年的正月底。大前年冬我曾经到蟳埔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因为有急事，中途开溜了。后来听朋友谈起她们的婚礼，热闹而典雅，她们一个人的喜事，就是全村子的喜事。她们的婚礼按照古老的民俗进行，新娘子撑着一把红雨伞，走过石板小巷，走来丁香一样的新娘，你说有多浪漫！我不后悔没有喝到喜酒，倒是后悔没观看到她们婚礼风俗精彩的场面。今年元宵后，朋友来信说，蟳埔有大美，问我可有时间一起去寻芳。我一听说是去蟳埔，便欣然应邀，要知道走近蟳埔是我心中已久的期待。

蟳埔是丰泽区的一个古渔村，滨东海临晋江，晋江的入海口，也是蟳埔人的出海口，六七千人口的村庄，却保留和传承了她们独特的风俗。蟳埔女身穿大裾衫，宽脚裤，头盘簪花围，耳戴丁香坠，活跃在东海之滨，是海西这方热土上古朴秀美而又充满活力的文化元素。蟳埔女头上的簪花围这一与众不同的习俗，据说是遗承了宋元时代阿拉伯人的风俗，但是现在的阿拉伯国家里却难觅历史痕迹，也许这种风俗是在蟳埔这一方热土上形成并世代传承，历经岁月的淘洗与积淀，已构成闽南沿海的一道独特的民俗风情。

每年的正月廿九，这一天，是蟳埔妈祖的生日，她们在村子里的顺济宫举行隆重的祭神活动，最为精彩的是妈祖巡香。我们到蟳埔，巡香活动已开始，不亲临现场，难以想象他们巡香的盛况。蟳埔的汉子们抬着妈祖的神像出巡，他们个个威武雄壮，把肩上的神像颠动起来，拉拉扯扯摇摇晃晃，堪比勇士的舞蹈，豪迈而粗放；蟳埔女们身穿红色的大裾衫，头盘簪花围，双手秉香，簇拥在妈祖神像之后；沿途各户摆设香案焚香鸣炮迎接妈祖的巡视，一路旌旗猎猎，鼓乐齐鸣，爆竹喧天响，香烟弥漫，烟花在高空展开，绽放成晴空里的云彩。

巡香的队伍从村子里出来，走在沿海大道上，浩浩荡荡自东向西开进，队伍井然有序，像一条长龙缓慢地游动。巡香的队伍里，前一列肩挑花篮的蟳埔女身姿阿娜，像一群在海水里游动的金鱼；后一列肩挑大红灯笼的蟳埔阿姨们步伐轻盈，像天边飘动的红霞；还有蟳埔女的腰鼓，鼓点欢快，一路载歌载舞。她们一个队列紧接着一个队列，每一个队列的蟳埔女装扮相似，色彩不同，横看五彩缤纷，纵观花潮涌动，美丽的蟳埔女成了海滨流动的风景。

据我所知，妈祖，史上确有其人，宋代莆田人氏，人称林默娘，距今一千多年，先后三十六次被历代朝廷皇帝册封。她的端庄美丽，勤朴善良的人格上升到神格，则更具有让人崇拜和学习的魅力。因此，我认为对妈祖的信仰不单一是祈求平安和得到神佑，而是对妈祖本身的一种崇高人格的礼拜，妈祖香火的广为传播，正是善与美的弘法。

其实巡香拜妈祖，是蟳埔人的文化盛宴。从蟳埔女身上可以探察到历史的缩影，她们勤劳而善良，勇敢而质朴，依靠大海的同时又与大海作斗争。她们的祖先就是这样在大海边生活和为生活歌舞。在长期的讨海生涯中，她们祭拜妈祖，祈祷平安幸福，逐渐树立的信仰成为了她们的精神支柱，激发她们讨海的力量。

走近蟳埔，就会爱上蟳埔，而且更爱四季芬芳的蟳埔女。是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蟳埔渔村的大海边，矗立一座高大的石像，我站在石像脚下抬头仰望，三个蟳埔女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站在中间的蟳埔女手里拄着一根扁担，脚边的箩筐里盛满了海鲜；左边的蟳埔女手里提着渔网，右边的那位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她们微笑着向远方眺望……

美丽的蟳埔女，面朝大海，簪花盛开。

（文章来自《丰泽文化丛书》之《蟳埔风情》）